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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F2-EPXF：星之歌

    【你们常存忍耐，就必保全灵魂。】——《圣经·新约》路加福音，章21：19。

    ……

    2068年4月初，经过了几个月的协商后，新统合终于将已故的温德米尔王国上一代国王格拉米亚六世的遗体归还给温德米尔王国，并承诺拉撒路·海登总统一定会在继承王位的海因茨二世国王正式举行加冕典礼时率领代表团向温德米尔王国献上新统合的诚意。不过，对于外界的新统合公民甚至是温德米尔王国的臣民们而言，海因茨国王已日渐退化成为一个抽象的概念符号。这位在2067年底的第二次温德米尔王国保卫战中因透支力量而一病不起的年轻国王在温德米尔王国的公共政治生活中扮演着无关紧要的角色，其作用也日渐被掌握实权的王国宰相洛伊德及同父异母兄长基斯王子所取代。

    对于那些希望温德米尔王国从各方面早日向新统合全面靠拢的开明温德米尔贵族而言，眼下是温德米尔王国实现全面转型的大好时机。曾经拥有无上权力和【风之歌者】血脉这一神秘光环的王室，在过去几十年来包括但不限于旧统合入侵、格拉米亚国王个人生活作风、温德米尔王国独立战争、守望者教团崛起以及海因茨国王本人目前健康状况堪忧等一系列主客观因素的作用下以惊人的速度丧失了原有的权威，正向着徒有崇高地位的吉祥物转变。随着洛伊德借助王国紧急状态公然修改继承法，对本因贵族领主的失势而得到加强的王权短时间内再度出现衰弱迹象感到不满的王室其他分支也失去了扭转局面的机会。

    接下来，只要洛伊德等人有意推波助澜、进一步将国王边缘化甚至出于宗教角度（这当然很受欢迎）而严格限制国王仅能由王室中的【风之歌者】担任，则温德米尔王国很有可能在不到一代人的时间转变成为新生的温德米尔共和国，从而更顺利地融入新统合。然而，令温德米尔人之中的共和派有些失望的是，洛伊德似乎无意推动温德米尔人继续远离君主制——相反，卧病在床的海因茨国王每过一段时间仍会出现在新闻节目中并对全体温德米尔人发表讲话，使得洛伊德所采取的各项举措名义上仍出自国王的授意。

    派驻温德米尔王国的新统合外交官和军官们警惕地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们曾经以为洛伊德是温德米尔王国高层之中最倾向于按照新统合的各项制度改造王国的领头羊，而过去几个月来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表明，新统合方面有必要修改对于洛伊德定位的评估。在相当一部分贵族领主退出对温德米尔王国各地的管理后，洛伊德一方面组织专家重新设计选拔公共行政管理人员的体系、确保王国各地的秩序不会因贵族退场而出现混乱，另一方面却并未像新统合方面建议和预计的那样设立相应的立法机构。

    对于新统合顾问们夹杂着责怪和催促的质疑，洛伊德一再解释说，温德米尔人的情况和新统合其他人类种族不太相同：自我认同薄弱的土著人类很容易完全接受新统合（主要是地球人）的一切，而在和旧统合、新统合的对抗中才逐渐塑造自我认同感的温德米尔人则不然。此外，比起人口较少（居民数量一般在几十万到几百万之间）的自治移民行星，拥有数亿人口且大部分人口都居住在农村的温德米尔-4行星短时间内也无法推行新统合的各项制度，因为许多温德米尔人农民既不认识温德米尔语也不认识新统合的主要通用语言。

    “更何况，让那些对自己家乡以外的事物缺乏直观概念的农民随便去投票选举能够代表他们发言的人，只怕无法得到最有利于他们的结果。”用温德米尔王国现状给自己的说法打掩护的洛伊德总算勉强说服了新统合的顾问们不再对立法机构问题指手画脚，“为了早些让温德米尔人享受到和新统合其他地区的公民们相同的自由，我们计划在接下来的10年内分阶段逐步降低文盲率……”

    “那确实是个大工程……但是，过渡阶段的临时机构也是必不可少的。”新统合的顾问们半信半疑地接受了洛伊德的说法——他们亲眼见到过无差别攻击一切外地人的村民，也见到过热情好客的居民，想仅用一套方案就同时涵盖所有温德米尔农民的需求是不显示的。“否则，我们担心像两年前阿尔多利亚领主叛乱那样的悲剧还会重演。”

    “所以，我们计划从我国公民的基础需求出发……以切实保障他们的利益为原则，去设立各地辅助行政部门的咨询机构。”胸有成竹的洛伊德说，在帮助温德米尔人争取合法权益方面同天西机械公司等新统合星际企业进行了长时间拉锯战的守望者教团已就此提出了一些富有建设性的意见，“受到王国支持和保障的各行业合作平台，现阶段将代替各位所说的议会发挥作用。我们已在部分地区进行了实验，未来将会视情况决定推广速度和范围。”

    新统合的顾问们有理由相信，这或许是化解温德米尔王国在宗教领域出现的双头并立现象的办法之一。随着在伐折罗战争期间发展壮大的守望者教团凭借着温德米尔农民的广泛拥护在许多地区代替了原始风之信仰并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维持秩序的作用，防止守望者教团向其他领域膨胀成了洛伊德必须面对的问题，而将守望者教团就法律作用层面限制为农业协会之类的组织或许能避免这些对君主、贵族和传统都缺乏敬畏的家伙把影响力拓展到城市。先前守望者教团在阿尔多利亚领主叛乱过程中借叛乱迫使天西机械公司让步一事已足够引起新统合警觉，眼下刚解决了海姆达尔和无瑕者之患的新统合并不想在战略要地因自身的放纵而坐视下一个反统合运动成长起来。

    4月中旬，守望者教团的神职人员开始频繁地出入于达文特。有些人来到这里是为了和洛伊德等学者探讨神学问题或研究下一步考古方案，而另一些人则希望能在即将设立的各地民意代表机构中争取到更有利的地位。不过，关注着这些人一举一动的新统合特工们并不知道，达文特的王宫城堡内值得守望者教团成员拜访的除了洛伊德和卧病在床的海因茨国王之外，还包括一位得到了与海因茨国王相同待遇的特别病人。

    时至今日，无论是新统合军还是温德米尔王国军都必须承认，假如温德米尔人在去年年底的那场血战中没有得到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伐折罗巨像支援，那么温德米尔人纵使全员奋战到最后一刻恐怕也难以战胜马林中将一伙。然而，和9年前一样，制造巨像的罪魁祸首又一次在战争结束后下落不明，而温德米尔王国方面也表示他们并不知道薄红的去向。

    事实上，身体状况比海因茨国王更不乐观的薄红在战争结束后就马上被温德米尔人严密地保护了起来。不管是为了报答对全体温德米尔人有恩的救命恩人还是仅为了保住温德米尔王国目前最大的战略威慑筹码，洛伊德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救治薄红。几个月过去了，曾经能轻而易举地凭借一己之力战胜成千上万训练有素的温德米尔骑士的叛逆歌者仍然和海因茨国王一样躺在病床上，看样子她还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元气。

    在薄红昏迷期间，她的许多战友曾经来此看望她并留下了自己的慰问，其中也包括混沌的数个战术音乐组合成员。待到薄红苏醒后，对战友们的关照会心一笑的她很快又投入到了管理守望者教团的工作中。既然将自己原本的地位悄无声息地转移给美云的计划由于马林中将的阴谋而推迟了，那么维持守望者教团和各方之间的平衡才是当下的首选。

    这天上午，又有一名经过批准的守望者教团成员来到了薄红的病房内。这名戴着奇怪尖顶高帽子的神职人员还戴着一副只露出眼睛的纯白色面具，薄红以前从未在其他守望者教团成员身上见到过类似的打扮。

    “……原来是你啊。为什么非得打扮成这副模样？”不过，薄红只需稍微用心些就能看到这奇怪装束背后的真面目，“我应该告诫过他们要严格封锁消息……米迦勒，你不是在帮助新统合用海盗活动报复伊普西龙财团吗？那边的事，也许不能轻易放下——”

    “我也不愿意……嘿，就怕途中有人看到我突然开始满脸发蓝光，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在哪里。说到海盗活动，有罗根还有【魔王】尼尔监督行动，我想不出伊普西龙财团要怎么赢。他们敢拿正常商业交易和不对客户后续个人行为负责之类的借口掩饰敌对行动，我们就敢给正规军还有雇佣兵开合法私掠证，看看到底是愿意【维护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整体利益】这一格局的人多还是更在乎自身收益的人多些。”摘下了面具的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说，他在得知薄红苏醒的消息后就马上赶回来了，“你是我们的战友……是值得和我们互相把性命托付给对方的人。说真的，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才好……至少我应该当面向你道谢的。”

    “就为了这个？”薄红竖起了两条眉毛，模样有些不开心，“……抛下手头的任务一路折跃到温德米尔王国，只为了说几句随便用什么折跃波通讯也能传达的话？”

    “是啊。感谢你为温德米尔人、为新统合的全体人类以及我们……我们的事业付出的一切，我愿意——”

    “不要搞错了，米迦勒。”薄红很不客气地打断了麦克尼尔的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难道我是为了换取你们的回报才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吗？不……我不是为了你或为了你们而决定拯救这个平行世界的。如果我是这样考虑的，那么我尽可以要你们拿出一切能表现诚意的姿态向我表达感激，哪怕是跪在我面前学宠物狗一样嚎叫。是我们都希望能够拯救这一切……并最终找到办法挽回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看似不可避免的悲剧。”

    “哎呀，你这样一讲，反而显得我们都是些只会计较个人得失的宫廷小丑了。”麦克尼尔有些扫兴地说，他和战友们事先就此议论薄红可能的条件时唯独没想到薄红不会索取任何回报，“但……你就权且接受嘛。不然，我没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帮助。”

    “好，我接受了。”看到麦克尼尔一脸严肃地坚持要求自己象征性地收下道谢，薄红忍不住笑了，“但我知道你不会专程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来。我们的冒险已接近尾声，还有些隐患是我们目前无法处理的。”

    “那是第三件事。第二件事是，尼尔还有……总之，两个尼尔希望你可以和他们同行，因为你们毕竟来自存在强烈联系的平行世界。”麦克尼尔挠了挠头，笑着对薄红说，也许薄红和两位尼尔能在其他平行世界更好地处理和时间旅行有关的一系列危机，“准确地说，魔王尼尔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不全是他自己的错……忍受几千年的痛苦却换来那样悲惨的下场，换成是我，大概也要自暴自弃的。我既不想在这里把他解决掉，又不想让他直接和间接害死的那些人就这么白白没命。如果有你在，或许他会找到赎罪的办法。”

    “这可真让人为难……我会尝试的。”薄红有些不高兴地说，她一想到要就此事和李林打交道便浑身不舒服，“我还以为你更在乎原始文明的事呢。新统合表面上无动于衷，暗地里像发疯一样要找出背后的秘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探索王宫城堡地下的原始文明遗迹、启动【西格尔·瓦伦斯号】以及利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的原始文明遗迹唤醒【星之神殿】的，单从原始文明对于完美生命形态的定义以及监察军叛乱后退守至此的原始文明在最后岁月里可能具备的心态而言，我几乎可以断定你们还掌握了更危险、更不可控的手段。”麦克尼尔不过问和伐折罗巨像有关的细节并不意味着他对背后的风险毫无察觉，自原始恶魔战争以来人类文明面临的每次重大危机背后几乎都有原始文明的踪影。“像伐折罗一样能够集体思考，像原始恶魔一样能够将躯体和灵魂分离……在这个过程中，温德米尔人是被原始文明选中用来【清算】其他不完美造物的工具，尤其是当某些本该被淘汰的文明像地球人一样战胜了【鸟人】时。”

    “……你的直觉出乎意料地敏锐啊。”薄红一时语塞，她本想和麦克尼尔玩些文字游戏，“和你想的一样，还存在另一个计划……与通用银河的计划相差无几，而且陷入其中者更难以挣脱。”

    “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样说服温德米尔人——至少是发现温德米尔人竟还有这种手段的布雷姆宰相——放弃这个选项的。”这回轮到一不小心猜中真相的麦克尼尔惊讶了，“自称原始文明真正继承者的温德米尔人将有机会统一整个银河系……并在将所有生命的意识融合的过程中获得不朽的生命。应该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当时我稍微【测试】了一下神殿里的系统，发现维持原始文明设想的原有功能需要以惊人的速度消耗【节点】的灵魂能量，也就是说整个网络建立几分钟后甚至不到一分钟就会因为主导者死亡而瓦解。”薄红狡黠地笑着说，这样一来就等于连她都无法有效操控这银河神经折跃网络，更别说温德米尔人了，“况且，温德米尔人一旦选择这条路，就只能在统治银河系和被新统合消灭之间做选择了。洛伊德是个聪明人，而且最近变得理智了不少，他也不愿意为了几乎不可能成功的统治银河幻梦闹得温德米尔人彻底失去立足之地。相比之下，【试图改写历史的藤堂潮由于威胁全银河系生灵而引来了超越时空的伐折罗巨像制裁】，听上去就没那么咄咄逼人了，而且也能让新统合以后多些必要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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